2010年3月30日星期二

【转载】【凤凰博报】【萧萧落木】挣扎中的中国人

世界上大概凡是有中国人聚集的地方,就非常脏,非常乱,非常难看,非常没有美感。我们在旧金山的中国城里吃饭,海鲜酒家一家挨着一家,挑了一家进去,坐下来,点的都是海鲜,饭菜真给不少,吃不了我们可以兜着走。饭还没吃完,我就开始恶心。因为闻见一股股的异味。我不说话,吃罢饭,我们出来,我呼吸外边的空气,说,这恐怕是我一生最后一次进任何地方的中国餐馆了。我真受不了了!

 

于是我们后来就到小意大利吃饭,饭菜好,服务也好,环境更好。服务人员全是男的,西服革履,黑头发黑眼睛的意大利人,文雅礼貌。世界上最知道如何享受生活的人是意大利人。他们的食物、人物、艺术、音乐都是世界一流的。他们人也好看,饭也好看和好吃。享受这些英俊的意大利人的服务,你觉得自己花的钱值,虽然饭菜的数量不多,但是吃起来也觉得自己文明,不是从饥荒的国家走出来的,吃饭总要实惠一大盘之类的。

 

再说,世界各种饭饭吃多了,觉得中国饭实在不是什么特别好吃的饭,我是在外面宁愿吃西餐也不吃中餐的人。中餐,除了我自己或家里人做的,餐馆的中餐我实在觉得恶心。吃中餐是因为习惯,习惯的东西总是好。可是现在我也习惯了吃西餐,我觉得其实大多数西餐比中餐好吃多了,难怪也比中餐贵多了。

 

我的孩子分析说:中国人的生活一直挣扎。挣扎中的人吃饱了就好,所以中国人吃饭就讲究实惠而不讲究美好。中国的餐馆是给饥饿和贫穷的人提供的,便宜、实惠、不讲究质量,只讲究数量。第二,中国来到美国的人,除了留学来的之外,大部分还是普通而贫困人,他们真的就是觉得大鱼大肉好,东西多就好,实惠就好。

 

我的孩子现在在这里找工作,住在一个中国人家出租的楼下。楼下四间房子,住着三户,大家共用厨房。我的孩子,一对夫妇,从桂林来的,一个母亲和孩子,从上海来的。我跟这对夫妇聊天,他们在这里五年了,租了两间房子,孩子在离这里开车四五个钟头外的大学里上学,刚上二年级。他们在这里打工,挣钱。说起中国,他们满怀怀念,可是又舍不得孩子,就在这里凑合着。孩子一回来,他们就大鱼大肉地做饭,给孩子吃,小小的油腻的厨房里全是猪肉的味道。中国的父母,包括我,都是用饭来表达爱的。另一个母亲带着孩子,孩子在这里上中学。她给孩子做饭等等,住在一个连阳光也不能见的小房间里。还有就是我的孩子。他单身一人。

 

我推开门就闻见中国的味道,鱼腥得恶心,还有人吸烟。我后来见到房东,他正在外边吸烟,大方块脸上全是横肉,看起来像个电影里坏人的打手,脸上全是大疙瘩,广东人的一张面容。我看了吓得直哆嗦,以为见了恶煞。进屋来我对孩子厉声说:你得搬走。这不是人住的地方!我的孩子还跟我顶嘴:“这个房间比其他房间还贵五十块,因为有阳光。你要我怎样?”我出去给他买了一个小暖气,房间里阴冷,我怀疑他会生病。果然他今天给我打电话:他开始吐血。不知道他吃了什么饭!

 

挣扎中的中国人。我不禁叹气。看看我的孩子的桌子上,全是诗歌。拿起一本,HartCrane 的诗歌,美国最难懂的诗人之一,才活了33岁。我觉得简直是噩兆。我说,你能不能别看诗歌了?他不理我。我把诗扔到桌子上,再拿一本,福克纳的小说《我躺着要死的时候》(AsI Lay Dying),也是坏兆。我看看消瘦得比去年秋天掉了二十磅肉的儿子,几乎是绝望地问:“这里有什么好,你非要在这里?”“为什么不来华盛顿找工作,偏在美国失业率最高的地方找工作?”无论我说什么,他都不理我。我们家的这位浪漫主义的下决心当农民的有硕士学位的年轻的诗人,在这个大城市里找不到工作,吃最简单的饭,甚至说自己尽量不吃饭,省得浪费世界上的粮食。

 

邻居赞美我的孩子:你的儿子真好,就是吃饭,都看书。我们天天看见他手里拿着书。他爱看书。我看儿子,却是悲伤:挣扎中的中国人。儿子自十八岁离开家就没有跟我在一起呆过。去年冬天研究生毕业,来旧金山找工作。我这次度假,也是来看看他。结果我到这里,看到他的生活,心里却非常沉重。挣扎中的中国人,包括我的儿子, 也大概包括我。

 

3/19/2010

Posted via web from 米良的草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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